OpenAI 奧特曼 有遠見、沒誠信,吸金超強
山姆·奧特曼(Samuel Harris Altman,1985年生)理當是為世人帶來AI普及的第一人,何以該被視為英雄般的存在,卻沒多少人喜歡、崇拜他?臺灣自媒體、氛圍科技「哈利說」指出:「他給人一種Bad vibe。覺得他好像城府很深。」還是因為奧特曼天生就是一個改革者:17歲時,他在一次學校集會中出櫃,勇敢地揭示自己的性傾向,以宣傳同志權益,震驚全校。改革者不太會在意受不受歡迎。
從2023年底OpenAI的「彈指事件」(the blip)──奧特曼被解雇又回鍋,因為OpenAI內部充滿傳教熱情、競爭與不信任的複雜氛圍──到全球首富、受人追捧的鋼鐵人馬斯克視為眼中釘而大打官司。從對全民基本收入制度(UBI)的使命感轉變成讓人免費(或低廉)地使用 ChatGPT,而非直接給錢。他一手主導讓ChatGPT從使用者數最快超過1億的應用程式,到下載量超越四大社交App、每周活躍用戶超過7億人;讓ChatGPT從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到照片秒變宮崎駿風,大幅拓展使用者族群。從技術長不敢承認拿YT影片來訓練模型,到「黑寡婦」史嘉蕾喬韓森指控OpenAI語音助手的聲音模仿她的聲音。從川普引以為傲的「星際之門」(實則美國政府沒出錢)最大受益者,到金主似乎源源不絕、募資屢創新高。奧特曼到底有什麼神奇的魔力?
知名創業加速器YC的共同創辦人,也是奧特曼有權勢的導師之一保羅·格雷厄姆曾評價他:「你就算把他空降到一個住滿食人族的島上,五年後回來,他也會成為國王。」備受大老寵愛,因此他在28歲時就成為矽谷新創圈中一個幾乎無可匹敵的權力人物(入選2015年《富比士》30位30歲以下創投精英榜)。
《經濟學人》形容他就像是「不受束縛的普羅米修斯」。奧特曼的野心、快節奏,只說人們 / 金主想聽的話這種花言巧語的方式,曾讓OpenAI瀕臨崩潰。但矛盾的是,這些特質中的一部分,也幫OpenAI積累龐大的資金和運算能力,並從網路上爬取大量數據來訓練模型。奧特曼將創造改變世界科技的野心,與說故事的天賦結合在一起,助他為自己的夢想籌集了巨資。有些人將他的能力比作賈伯斯的「現實扭曲力場」,但與常常態度強硬的賈伯斯不同,奧特曼善於傾聽且敏感,他懂得如何包裝他所提供的東西,使其對人們充滿吸引力。以下試圖從和奧特曼有關的書和訪談來展開他如萬花筒、繁花般的特質:
▍深不可測的樂觀主義者
翻閱基琪·哈吉(Keach Hagey)的《奧特曼與OpenAI的誕生》(The Optimist,臺灣【商業周刊】繁中版),從第 64 頁和第 249 頁開始瀏覽,就會覺得不愧是「官方授權版」。哈吉採訪了她覺得眼神強烈、身材瘦小的奧特曼本人和許多關鍵人物,包括他的家人和朋友(為了解奧特曼,必須了解他的家庭)。奧特曼的個性生動且複雜,讀起來毫無冷場。以下為書摘:
奧特曼成長於美國中西部,從小就是個科技天才,出乎意料地風趣。兩歲時的奧特曼會把《芝麻街》錄影帶插入家裡的 VCR 播放器中,自己播放影片來娛樂自己。從小小年紀起,奧特曼習慣沈思,不像典型小男孩的活動量大,但有著不尋常的成熟和智力。
十八歲的奧特曼參加YMCA舉辦的暑假露營活動,那些指導老師試圖誘使他接受耶穌基督做為他信奉的神和救世主,之後的暑假,父母便把你送去美國傳統基督教信仰以外的地方,包括有一次加勒比海之遊,在那裡,他愛上了水肺潛水,加入地方上的業餘無線電俱樂部。業餘無線電使用VHF無線電波,跟航海無線電設備一樣。縱使還那麼年輕,奧特曼早就已經有能力用自己的生活體驗,透過共同的特定興趣,與他接觸到的任何人建立關係,尤其是若這項興趣跟技術有關的話。
奧特曼後來去上中央改革信眾猶太教會的希伯來語學校,也跟所有手足一樣,在教會接受猶太教成年禮。奧特曼家的人說,奧特曼對猶太教的看重程度更甚於他父母那個時代的人。
奧特曼沒有典型的科技宅性格,一直都是個求知欲旺盛的讀者,但他有時似乎擁有閱讀書籍無法獲得的詳細、晦澀知識。高中校長回憶道:「他的性格讓我聯想到暢銷作家葛拉威爾,他幾乎什麼都能聊,真的很有趣。電腦、文學家威廉·福克納、政治、人權,似乎他什麼都看,什麼都感興趣。」
奧特曼的前男友、奈森·華特斯(Nathan Watters)醫師說他年輕時不喝酒、不吸毒,但有個缺點,就是愛開快車「他熱愛速度,愛車又愛炫車技,速度是一切!」。此外,奧特曼非常著迷王爾德的著作《道林格雷的畫像》,內容敘述一位俊美青年和惡魔交易,讓他的肖像畫代替他的顏容隨年紀增長而老化。「他追求年輕,」華特斯這麼說前男友,指出後來奧特曼的男友往往比自己年輕十歲左右:「我想,他總是在追求年輕。」
奧特曼最喜歡的科幻小說 AI 情節是熱情的反熵者、科幻作家馬可.史蒂格勒(Marc Stiegler)出版於 1989 年的短篇小說《徐徐誘惑》(The Gentle Seduction),故事裡,一個起初抱持懷疑態度的女人被科技本身誘惑,先是同意服用一顆奈米機器人膠囊以修復她逐漸老化的身體,接著戴上頭帶以擴增她的思想,最終她吞下一顆藥丸,在她的頭顱裡安裝一部電腦,讓她的意識能擴增到無限大,並幫助所有人類度過奇點的衝擊。「唯有那些懂得謹慎且不畏懼者,唯有那些明顯展現最基本自然形式的謹慎者,才能通過奇點存活下來。只有人類存活下來。」史蒂格勒在書中寫道。這是令人提心弔膽、但最終樂觀的情境,是 AGI 可能帶來的情境:不朽、無所不知、難以想像的喜樂,但也有以前發生過的種種破壞。
奧特曼是個探索者,他不信奉神,但他經常冥想,也擁抱印度教的吠檀多不二論(Advaita Vedanta)哲理。他相信很少有人相信的哲理是:「梵我同一。」Advaita 的大意是非二元論,認為梵(Brahman,構成所有現實的永恆意識)與我(Atman,個體的靈魂或自我)之間無異,我們體驗的世界是梵的幻象。「我絕對願意相信,意識是某種基質,我們全都身處夢或模擬或什麼之中,有趣的是,矽谷對模擬的信仰變得近似梵,二者之間沒多大差別。」
換言之,這一切全是個夢,夢裡,一切皆有可能。
▍黑奧特曼反而暢銷
撰寫《AI帝國》(Empire of AI)的郝珂靈(Karen Hao)並沒有獲得如《奧特曼與OpenAI的誕生》作者所享有的採訪「特權」。OpenAI與她保持距離,這讓她的故事更具批判性,而且本書反而登上 《紐約時報》暢銷書榜。
OpenAI為何要與郝珂靈保持距離?因為她是第一位報導OpenAI的記者。2019年,她在公司內部深入採訪了三天,2020年於《麻省理工科技評論》發表報導指出矛盾:OpenAI名義上是非營利組織,但背後的運作方式與他們公開宣稱的價值觀相反。他們宣稱透明,卻高度保密;宣稱合作,卻高度競爭;宣稱沒有商業意圖,但實際上他們剛從微軟獲得10億美元的投資,看起來正迅速朝商業化發展。她在報導中寫下了這些觀點,OpenAI對此非常不滿,之後三年拒絕與她對話。
《AI帝國》開頭引用奧特曼在2013年blog文中的一句話(他當時是個熱衷寫blog的人,分享他在商業、策略和矽谷創業生活的經驗):「成功的人創辦公司,更成功的人建立國家,最成功的人創造宗教。」他在blog中反思這句話時說:「對我來說,創建宗教的最佳方式其實是創辦一家公司。」
奧特曼將實現AGI比作「AI界的曼哈頓計畫」,還援引奧本海默的名言:「技術誕生,只因它可能誕生。」
當OpenAI確立AGI(人工通用智慧)的使命時,他們實際上能根據自身利益塑造這項技術的發展方向。但當時,科學家普遍對「AGI」這個詞嗤之以鼻。因此,OpenAI吸收了一小群自認相信AGI的人。這就是為什麼郝珂靈稱之為「類宗教」,因為沒有科學證據顯示能真正實現AGI。這些堅信AGI即將實現的人,純粹是基於信仰,甚至他們自己也稱之為信仰。在AGI信仰體系中存在兩個派系,有些人認為AGI會帶人們走向烏托邦,另一些人認為AGI會摧毀全人類。兩者都相信AGI是可能的,且即將到來。因此,他們得出結論:必須由他們來控制這項技術,而不是將其民主化。
奧特曼持續利用美國政府作為進入更多地方和更具影響力空間的途徑,以擴展他的帝國。因為OpenAI的運算基礎設施需求非常龐大。一位OpenAI員工指出:「我們正在耗盡土地和電力。」因此,他們在美國的資源即將用盡,這就是為什麼他們試圖在其他地方獲取土地和能源。中東有大量土地和能源,且願意達成交易。這就是奧特曼參與2025年5月中東之行的原因。他們達成的交易是在中東建造一座或多座大型數據中心,利用當地的土地和能源。
OpenAI還推出「OpenAI各國計畫」(OpenAI for Countries Program)的項目,他們希望在全球各地安裝OpenAI的硬體和軟體,並明確表示:「我們希望打造民主的人工智慧基礎。我們希望在全球範圍內將我們的硬體和軟體作為民主人工智慧的基礎,以阻止中國在全球範圍內推廣專制的人工智慧。」
但他沒有承認的是,他的做法毫無民主可言。《大西洋月刊》的執行主編表示,我們需要正視這些公司的本質。他們是「科技專制者」(Techno Authoritarians),他們從不徵求公眾對技術開發方式、訓練數據來源或數據中心建設地點的意見。
郝珂靈指責OpenAI背叛其使命,不過《經濟學人》認為,她不僅批評奧特曼,也批評其他競爭對手公司的領導人,她堅稱他們都在同一場權力鬥爭中。她說生成式AI模型是「怪物」,消耗太多數據、電力和自然資源。她將OpenAI和其他AI公司比作殖民帝國,似乎有些……郝珂靈則強調不是在批評所有AI開發,而是在批評矽谷那種「不計代價、不斷擴張的規模策略。矽谷在過去十年做得非常成功的一件事,就是讓人們誤以為這些本來應該集體擁有的資源,變成了矽谷的資產。」
郝珂靈在書中將「AI帝國」與傳統帝國之間,歸納出四大相似點:
第一:帝國會攫取本屬於其他人的資源。AI公司正在網際網路上,大規模採集並不屬於它們的資料,並獲取他人的智慧財產權,這種做法本質上是資源掠奪。
第二:,帝國剝削大量勞動力。許多公司將AI開發中最艱苦、最低薪的工作外包到「全球南方」國家或其他經濟弱勢地區。同時,它們所開發的許多技術,本身就是用來替代人工勞動的,也在進一步強化勞動力剝削。
第三:帝國壟斷知識的生產。在過去十年中,AI行業不斷吸納全球頂尖研究人員,導致他們越來越少地參與開放科學,不再在學院或獨立研究機構工作。其結果就是無法獲得客觀、全面的研究視角。
第四:帝國往往伴隨著激烈的「對抗性敘事」:「正義帝國」必須變得足夠強大,才能擊敗「邪惡帝國」。因此,他們就宣稱自己有正當性可以無限制地消耗資源、剝削勞動力。如果「壞人」先掌握了AGI,人類就會陷入災難;但如果「好人」搶先擁有這些技術,他們就能拯救世界,人類也將因此獲得福祉。
▍《經濟學人》以兩個事件來梳理OpenAI錯綜複雜的奧特曼戲碼
第一個事件被稱為「離婚」,奧特曼疏遠了一些專注於安全研究的OpenAI研究員,導致他們在2021年離職,並創立OpenAI的主要競爭對手之一——Anthropic。第二個事件被稱為「彈指事件」,他被戲劇性地解雇,因為正如兩本書所說,奧特曼的高階主管和董事會對他失去信任,他對他們說了相互矛盾的故事,也未能坦誠地回答關於他個人和OpenAI投資活動的問題。
貫穿這兩次事件和這兩本書的主線,是一場關於在推動生成式AI時,應該「求快」還是「求安全」的意識形態鬥爭。OpenAI內部長期存在「末日論者」和「樂觀加速主義者」之間的激烈內鬥。「末日論者」大多來自有效利他主義運動,對AI可能帶來的災難性風險高度關注。而「樂觀加速主義者」則更擔心如果美國不在AI競賽中獲勝,中國就會超越。他們都在努力將機器超級智慧的界線推到安全或可能的極限——儘管一個警告「火與硫磺」,另一個則承諾「天堂願景」。
這兩本書都提到對奧特曼誠信的擔憂——儘管最終,他的金主們仍然忠於他。
這兩本書的分歧凸顯了其共同故事的核心問題:為了追求超級AI,這項「目的」是否能為所用的「手段」提供正當性?哈吉似乎認為如此。她將奧特曼的一些行為解釋為他對衝突的厭惡,以及一種在矽谷常見的「快速行動,打破常規」(move fast and break things)的心態。
《經濟學人》對奧特曼則是總結:「在任何組織中,一個看起來不太值得完全信任的執行長都是個問題。特別是在OpenAI這樣一個正在建造潛在『普羅米修斯式科技』的公司掌舵,這個問題就更嚴重了。」
▍軍用 AI 的危險走向
報導矽谷科技長達25年的Ina Fried(1974年生)表示從沒看過一項技術像AI進展得這麼快。即使是網際網路的黎明、電子商務、智慧型手機——都要好幾年。有早期使用者,然後中間使用者,但現在每個人都能馬上用AI。她專訪奧特曼時,他毫不客氣的展露出菁英團隊的驕傲:「有很多公司有上百人的團隊,但他們的產出卻比不上一個運作得當的四人小團隊。」
訪談中,Ina點出一個關鍵:2024年初OpenAI宣布一項政策變更,允許軍方使用 OpenAI 的模型。
奧特曼說明:「國防部有些部門,我認為有超級合理、超級好的使用情境來用我們的模型,我不認同一刀切地說「任何以 .do 或 .mil 結尾的網址都不能用AI」。我是美國的驕傲公民,非常支持自由民主繼續茁壯。我們不希望我們的模型被用來做殺人決定。」
Ina再追問:怎麼劃分軍方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你覺得那是正確的界線嗎?
奧特曼解釋:「我們非常深信的一件事是,社會和AI技術必須共同演進。我們非常相信漸進式部署,原因很明顯,人們需要時間逐步更新想法、思考並找出規則該怎麼定。但還有另一部分:你不能把技術從世界分開。即使你神奇地在祕密中把一切建好,然後一次推出面世。因為世界會隨著每次迭代繼續改變,這意味著在中間的灰色地帶,我還不知道正確答案是什麼,也沒有人知道,因為沒有人真正思考過,也沒看過機構、世界和社會如何因應AI技術而轉變和重塑。所以會有很多事必須慢慢開始,邊走邊迭代。我們確實想支持美國政府。」
2025年6月,美國國防部授予OpenAI一份價值 2億美元、為期一年的合約,用於開發原型前沿AI能力以應對國家安全挑戰。
▍公民的AI標準
在2025年9月4日包括奧特曼在內的 33位矽谷權貴出席川普高調科技晚宴後,《富比士》讚為科技界最具影響力的聲音,挑戰權力而非迎合權力的Kara Swisher指出:「AI是個工具,就像任何其他東西一樣,任何東西都可以是工具或武器。我對AI本身並不緊張——我對壞人用它感到緊張。我對普通人不理解它或無法控制它感到緊張。我們生活在民主制度中,決定AI的標準應該是公民,不希望一小群同質化的人為我們所有人做決定。」
Kara統整在矽谷長達30年報導資歷而寫成《Burn Book》,書中引用法國哲學家保羅·維希留(Paul Virilio)的論述:「人類造出船,也帶來海難; 造出飛機,也帶來空難;發現了電力,電刑也被發明出來……本質上,每一種科技都會帶來負面影響,這種負面性和科技發展同步相生。」所以她認為還要有「燈塔」和「雷達系統」來引導,以降低災難發生的機率,也就是要有政府來介入管理科技。
✪英文資料中文化:Gemini、xAI Grok、ChatGPT
✪圖片編輯:Gemini Nano Banana
🌐參考資料📖
《奧特曼與OpenAI的誕生》
實體書
https://www.eslite.com/product/10012172932682915577006
電子書
https://www.kobo.com/tw/zh/ebook/openai-ai
《Empire of AI: Inside the Reckless Race for Total Domination》
電子書
https://www.amazon.com/Empire-AI-Inside-reckless-domination-ebook/dp/B0DW49YMRL
臺灣實體書
https://www.eslite.com/product/10012072012682914009003
36氪
硅谷最狠「偽君子」,華人女記者深扒OpenAI:3000億AI帝國全靠偷數據?
https://36kr.com/p/3372989356939016
The Economist 2025年5月20日
Sam Altman is a visionary with a trustworthiness problem
哈利說
https://www.facebook.com/share/p/15k9ty9ncc/
矽谷爆料一姐Kara Swisher 細數科技巨頭荒唐往事
https://www.facebook.com/share/p/1E2x4oqRNW/
Forbes 2025年9月11日
Kara Swisher Talks Elon Musk, Tim Cook And The 'Non-Capitalist' Behavior Of Tech Leaders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3xdcdDqox3w
Axios House at Davos #WEF24 Jan 18, 2024
Axios' Ina Fried in conversation with OpenAI's Sam Alt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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