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任美國總統首席醫學顧問的回顧

佛奇醫師（Anthony Fauci，1940年生）回憶錄《隨時待命》（On Call）

副標：一位醫師的公職之旅 🎥 訪談影片簡介

相較於臺灣防疫的成功，幾乎完全走出新冠的陰霾，但在過去十年，對美國人生活影響最廣泛的，不是槍擊案或移民問題，也不是各項爭論不休的政策，而是自2020年顛覆一切，導致超過一百萬美國人過世，奪去全球超過七百萬人性命的COVID-19新冠。醫學和科學在疫情期間站上舞台中央，考驗人們在恐懼和分裂中如何面對科學和事實。許多美國人視科學領袖和佛奇醫師為牧羊人，甚至是危機中的救世主，某些人則鄙之為龐大陰謀的惡棍。美國新冠疫苗、防疫爭議猶如五雷轟頂，佛奇醫師如何從傳染病學家成了避雷針？

佛奇醫師在美國國家衛生院（NIH）服務54年，於1984至2022年擔任首長，期間橫跨7任美國總統，從雷根到川普和拜登，共和、民主兩黨皆有。秉持醫學專業對抗愛滋病、禽流感、豬流感、伊波拉、茲卡病毒和新冠等傳染病。

📖出書初衷

他想在仍有精力和熱情時分享，從第一人稱的視角來回顧個人非常獨特的經驗（甚至覺得是特權）：任公職超過半個世紀，並擔任傳染病研究所所長近四十年。而其他傳記作家、史學家的角度就任憑笑罵，因為他一生已全力以赴，就讓後人評判其所做所為的價值。

另一個原因是他希望能鼓勵任公職和公衛領域的人們，或正考慮投入相關領域的年輕人，儘管書中詳述所有困難的挑戰，但濟世救人的成就感是令人滿足的。

一般人無法理解有著亮麗的專業醫學背景，沒有去找足以大富大貴的工作，卻選擇在NIH服公職，是因為除了醫生的身份，還有所從事的研究項目，若確認有療效，則可讓全球數以千計的同行採用新方法，拯救更多病患，達到乘數效果，讓佛奇醫師覺得賺到的成就感比實際收入要高出十倍。

💎成長及人格養成

在布魯克林長大，環境影響小時候不免也打架。甚至因個性堅強、身手矯健、投籃神準，以身高僅170公分當上籃球隊長，曾對籃球的未來充滿希望。但NBA夢在他發現敵隊190公分的控球後衛總是輾壓他時，就醒了。

佛奇醫師之所以如此捨己為人，全是因為家教，40年代佛奇小時候住布魯克林，儘管保守的父親是艾森豪型共和黨員，對人皆懷抱「同理心」（empathy）。父親開了間小藥局，和現在連鎖大藥局不同的是，當時的小藥局除了本身的功能，還俱備心理諮詢、婚姻介紹等鄰里社區功能。佛奇說父親為人父是很棒的、人也很好，卻是很糟的藥局老闆，因為同情弱勢，讓他們賒帳，最後大多未還。而這種付出的精神，從他就讀男校高中到聖十字學院的學識養成過程中，更加強化此一信念：「我該為社會做出什麼貢獻？」

💞鶼鰈情深

標準工作狂的佛奇醫師幾乎沒有交際應酬，他的情史絕非浪漫，當初在血管炎病房和護士克麗斯汀·格雷迪（Christine Grady）一起照料患者時，她主動邀他一起共進晚餐。而因為在工作上密切合作，克麗斯汀對他的工作流程瞭若指掌，甚至會提醒他要喝水、用餐或睡覺。倆人結婚，太太拿到博士學位後，犧牲事業全心力照顧三個女兒，孩子長大後再繼續精進，現在是知名的生物倫理學家。他對太太有著滿滿的感謝。他沒什麼消遣，最大的樂趣是和妻子、孩子共享天倫。他覺得妻子非常特別，喜歡和她一起做任何事情，無論是玩填字遊戲、去健行，還是一起下廚。剛當新手祖父，希望能多花時間陪孫女（因為疫情期間陰錯陽差染新冠無法參加女兒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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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滋病考驗

佛奇醫師和愛滋病搏鬥佔全書最大篇幅。儘管光環似乎都在他身上，但他不居功，直說是整個團隊的功勞，其中還包括他的護士太太。小布希發起的愛滋病防治計畫，由佛奇醫師開始在非洲執行，已拯救非洲和全球約2,500萬名患者的性命。被問到拯救這麼多人的性命時有何感想，他的回答是感恩能有機會被指派到該職位。而其實在愛滋病面世前，他覺得無法醫治愛滋病患是痛苦的煎熬。

因為佛奇在1972年從紐約市立醫院的住院總醫師，調任回見習單位NIH時，自稱幸運接手自體免疫疾病血管炎（Vasculitis）的緩解誘發療法（remission-inducing therapy）的開發專案。緩解率高達93%，幫助許多病患康復相當有成就感。可是到1981年，許多年輕男同性戀患者突然深受不明疾病所苦，他卻束手無策，能做的只有像把OK繃貼在大出血傷口上一般的徒勞無功。歷經各期的藥物研發，渡過太多愛滋病患喪生的傷痛黑暗期，在1995年華裔美籍科學家何大一研發出三合一雞尾酒療法，才讓病患獲得病情控制繼續過正常生活。

當時作為政府代表和發言人致力於宣導HIV和AIDS，向公眾解釋正在進行的研究進展，多次受到來自AIDS社運人士的猛烈攻擊，因為患者大多只剩約10到15個月的餘命，而早期階段實驗藥物臨床試驗的排除和納入標準過於嚴格，再加上FDA批審的時間太長，他們根本等不及。科學界說：「我們知道什麼對你們最好。讓我們來決定如何設計這些試驗。」AIDS社運人士則希望參與議程的討論，擁有發言權，接著他們的行動變得反傳統示威性和戲劇化破壞性，當他們這樣做時，科學界和監管單位就退縮了。佛奇醫師則是坐下來聆聽AIDS社運人士想要什麼，發現他們說得很有道理，並自問若我是他們，也會和他們一樣抗議。就像民權領袖約翰·路易斯（John Lewis）的作為，抗議製造了麻煩，但那是良性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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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衝撞科學

1997年，佛奇醫師與柯林頓共同建立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疫苗研究中心（The Dale and Betty Bumpers Vaccine Research Center，VRC），為川普政府期間破紀錄的新冠疫苗開發奠定基礎，但最後一次合作對抗疫情的總統卻因政治而不歡而散。書中記錄在川普手下做事的專章，標題〈川普愛恨善變〉（“He Loves Me, He Loves Me Not”）

川普和佛奇的關係一開始很好，因為都是紐約人，川普來自皇后區，佛奇出身布隆克斯區，算氣味相投。直到新冠疫情爆發後的折騰讓一切變了調，川普想速速解封，因為疫情不但重傷經濟，更不利他總統連任之路。書中記錄兩人互動，當川普說新冠會像魔法一樣消失時，佛奇感到非常不舒服。因為川普非常渴望新冠像流感，冬末春初就會消失。就在那時佛奇不得不公開站出來，既便不願批評總統「試圖用沒有根據的解決方案來消除新冠」或不同意總統的非醫學專業意見，他並不覺得忤逆總統很神氣，而是有如被鞭打的痛苦感受。

新冠剛開始兩人關係還維持得不錯，川普不想生佛奇的氣說：「我關心你、我喜歡你、我愛你。」疫情惡化後，佛奇堅持專業原則和川普不同調，就開始對佛奇大吼大叫：「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愛你，但國家有麻煩，你卻讓情況更糟了。股市僅因第一階段疫苗成功的消息就上漲600點，本該上漲1,000點。你讓國家白白蒙受1兆美元的損失！」

當佛奇專業判斷人們還需要疫苗加強劑，川普對此非常惱怒，因為他希望國人認為，一旦疫苗出來就可以一勞永逸，但實際上並非如此。當時川普聽信福斯電視主持人蘿拉·英格漢姆（Laura Ingraham）說奎寧（Hydroxychloroquine，羥氯奎寧）可治新冠的說法，完全不理會佛奇。佛奇繼續堅持專業說不中聽的話，然後川普就把他打成壞蛋。政敵至今仍猛攻不懈，個人和家人的人身安全受到侵犯。在新冠防疫期間，受到兩次的死亡威脅。甚至最近有名男子被捕，車裡有把AR-15步槍和一張可能的目標名單，其中包括他在前往華盛頓的路上將要攻擊的佛奇醫師。佛奇和家人是如何應對這種威脅的？佛奇答覆：這不容易。我希望情況不是這樣，但不能讓這種事恐嚇你或干擾你正在做的事情。所以只能擱在一旁，說「事情就是這樣，我必須繼續做我該做的事」。我是個性格溫和的人，但最令我憤怒的是當他們對我的妻子和我三個女兒進行攻擊和騷擾的時候，那真的喚醒我內心深處的布魯克林（指佛奇的堅韌精神）。

佛奇醫師認為美國之所以是偉大的國家，是因為儘管政黨間一直存在分歧，有不同的意識形態和政策觀點，但在過去，政客以禮相待、互相尊重更尊重政府機構，因此最終總會試圖相互妥協找到平衡點。他以前上國會聽證受質詢時一樣被嚴格烤問，但會後議員都私下跟他賠不是；而現在上國會說明新冠疫情相關問題，議員則是言辭攻擊火力全開，尖酸刻薄並充滿敵意，他覺得反映的是美國深層的意識型態的分裂和政治理念的分歧。「美國民主之病，內科醫生搞不定，得派外科醫生。」佛奇醫師於脫口秀受訪時打趣形容。「若從精神科醫師的角度來看，美國是有某種程度的思覺失調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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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業公評

佛奇醫師一路以來服公職表現公評良好，卻在新冠疫情遭逢逆風，然而回到醫生的本職專業來評價方稱公允，或許曾被他治癒過的人所言可具代表性。在這本回憶錄中提到的所有傳染病威脅中，伊波拉出血熱似乎是最危險的，要進入病房執行醫療護理行為非常需要勇氣，因為真的很危險。有位幸運痊癒的患者是代表人物，以下是他寫給佛奇醫師的感謝信：

佛奇醫師，您相信嗎？每天下午當我在NIH的醫院，總期待著您的到來。每次您那猶如男高音的聲音走進來，還有口罩也藏不住的微笑，我的精神總為之振奮。與您交談總讓人愉快，我非常享受我們的對話。後來康復回家上網查您的成就並看一些您過去在國會聽證會上的YouTube影片時，我幾乎為自己曾與您如此隨意交談而感到尷尬。我該更尊重或更正式些。而且您是如何在這個年齡保持如此良好的狀態？請告訴我秘訣，因為我將來也需要。因為有您們的幫助，我今天才能健康活著。我有一張插管照片，照片中，Cherto醫生和您分別站在我兩側，穿著太空服執行ICU醫療作為，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勝過千言萬語的場景。誠然，我不配得到您提供如此高水準的醫療照顧。許多其他西非患者沒有我這麼幸運，但無論如何在關鍵時刻，您一直在我身邊，既有臨床智慧，也有輕鬆愉快的舉止，這讓我甩開所有壞情緒。醫學之父希波克拉底曾說：「瞭解罹患某種疾病的人，比瞭解某種疾病更重要。」坦白說，您把我當作一個人來對待，而不是一個疾病。再次感謝您付出的一切，我永遠無法回報您的恩惠。

回憶錄出版社總結：佛奇醫師是「向權力說真話」的化身，不但贏得敬重，更帶來正面的影響力。

📖 參考資料🎥

The 92nd Street Y, New York Jul 5, 2024

Dr. Anthony Fauci in Conversation with Lawrence O’Donnell: On Call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fDY4__3zF88

The Late Show with Stephen Colbert Jun 18, 2024

"Vitriol And Pure Hostility" - Dr. Fauci On The Politicization Of Science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0ZW-icIM01U

CBS Sunday Morning Jun 16, 2024

Dr. Anthony Fauci on pandemics and partisan attacks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ny3rMwmp1kA

MSNBC Jun 19, 2024 Ari Melber